想起李宗盛《十二楼》里的一句歌词,日子就像一道厚厚的灰墙,它没有任何的回响。
年轻人,往往会感到迷惘,我也许还算是一个年轻人,但生活却是周而复始的,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,它一天一天的重复着,平淡无奇。生活没有半点涟漪,有时一点点小小的变化,都能影响我们的心情,让你半天,半个小时,一刻的不适应。也许,我们过惯了安逸的生活,我们有一份稳定的卑微的工作,靠此为生,既发不了财,又穷不死。我们冒不了险,我们不敢,没有这样的勇气,到外面谋生多苦,刚起头会多苦,未来又不能确定,也许成功,或许失败,也许精彩,或许黯淡,但我们没能这样的冒险,我感到悲哀,我们没有这样的勇气,我们不能不可为而为之,我们缺乏年轻的勇气,我们正丧失这样年轻的机会。
压抑,是一种呼不出来的声音。你能向谁呼唤,这是不可能,也不可以的。你只能呼唤你自己,或者,你只能自个儿压抑着。
压抑,是燃烧不起来的烈火,它是青烟,焦着在心里,汗排不出来,气使不出来,有力却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使。
当然,还有另一种压抑,使我感到可怕。他们没有选择,他们不能反抗,他们没有未来,他们只能通过我们自作多情的不确实际的想象,胡乱的编造,猜测,而感到可怕,可怖,狰狞的面目。
四川汶川发生了特大地震,房屋倒塌了,很多人躺在废墟里,停止了呼吸。在房子倒塌的那一刻,在他清醒的一瞬间,他面孔狰狞,可怕,变形,扭曲,魔鬼,呐喊而不出声。他们是极其的变形,可怕,可怕,他们是压抑的极致,压抑的极致,是绝望的极致,那是一种变形,一种凝固的雕塑,而我们无法揣摸他们的内心,揣摸也无用,揣摸还是一种残酷,它的残酷,在于指认,一种已经存在,不可更改的现实,所以揣摸是没有意义的,但人有这样的坏习惯,这样的好奇。他们的那一刻,是极度恐慌吗?还是拥有一份关怀,牵挂,呼喊,置生死于度外,还是安然的,以入睡的姿态,禅定的宗师,而岿然不动,我们无法诉说,任何一种假定都是不够的,都不可确信,都不准确,他们是一种压抑,一种挣扎,一种恐怖,一种绝望,一种无法理解和想象。这像此时的我,心口堵得慌,没有新鲜的空气,一种窒息。
溺水的人,车轮辗过的人,被绞死的人,意外的人,他们是一个活生生的个体,瞬间的被定格,他们的反抗是无力的,无用的,他们是莫大的压抑,他们是不会压抑的,他们不应该不用考虑压抑。压抑是一种憋紧的气球,它在极限的范围里,膨胀着,未炸裂的。死亡前的人,是高度紧张的,还是十分放松的,做到放松似乎不可能,那么他们只能是压抑的。死亡,是一种解脱和泄气的过程,死亡,它本身就是一种结果,一种最容易的坦途,也是一种最无助最无力最没办法的捷径。也许,他们知道没办法反抗,抗争,抗争也无用,他们会接受这样的现实,人最后能够做到坦荡,我一直无法想象这样的情形。
我不知道,另外一群人,一群活着的人,是否会感到压抑,或说孤独。孤独是一定有的,或多或少,压抑却可能说不上,甚至说一切对他们并没有用。压抑,没有用,孤独没有用,他们可能永远是富足的,乐观的,丰富的,幸福的。
我一直以为我晚年的奶奶是孤独的压抑的,这种揣测,可能是不妥的,她们不用揣测,她们是一种真实,但这种真实,我无法描述,说不出,我还是只能用揣测。晚年的奶奶,在我童年的眼中,她是孤独的,可能伴着压抑,但她的脸上,永过是温和的。她总给我这样的一个印象,她一个人坐在墙根底下,哂太阳,她的背景,是一面高高的厚厚的雪白的土墙,她没有任何的声响,甚至她听不到声响,她耳聋了,也许也见不到多少的色彩,她眼也花了。她拄着拐,没有更多的生活情趣,一切的说法,都是多余的。她,少有人陪伴她,白天,我的父母亲,出去做事了,晚上,大抵也少和奶奶交流,她耳聋了,行动不大方便,独门独户的,少见外人来往,而日子是那样的漫长。
当时,我们家,没有广播,电视,报纸,她也没有其它兴趣,有,也做不了。她会感到压抑吗?难道就等着就木吗?或开始数着死亡吗?我们一无所知,而这个问题,一直困扰着我,而我也一直无法解答清楚。聋子,瞎子,他们的世界是一片荒漠吗?睡着的人,是幸福的吗?他们压抑吗?他们有敏感的内心吗?假如他们行动又不便,又如何呢?没意识的人,植物人,没有心灵感应的人,就不会压抑了,这时候,我突然明白了一点。奶奶的晚年,是有意识的,有心灵感应的,那么,她们一定会感到一些压抑,尽管可能很少,但是有。就像现在的我,头脑突然清醒了很多,有了一些意识,有了一些心灵感应,认为不舒畅,就感到压抑,原来压抑的由来,就是如此的简单,心灵的不解。 |